20世纪，如旺达·兰多芙斯卡、罗莎琳·图雷克、塔姬亚娜·尼古拉耶娃这样的女性钢琴家，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过演绎巴赫风韵绰约的时代，那是他们的音乐会会令人仰慕，毫无疑问，他们对吧和音乐的传播有着跨时代的标识意义。

然而，在当今这个生活节奏快、钢筋水泥堆起、人心普遍浮躁的现代社会，举行一场以巴赫作品为主的独奏音乐会便显得极富挑战性。听众是否能接受？接受的又能有多少？听众是否能认可一整场艰难的复调音乐？这些都成了最大的疑问。“疑问”虽存，但是，却并不妨碍钢琴家们的实际行动。12月11日，法国钢琴家埃莱娜·格里莫在上海大剧院给我们带来了一场颇具分量的“巴赫之夜”独奏音乐会。

格里莫首次献演申城，就让我们领路到她那精准把握时代脉搏，捕捉人心的掌控能力。在传统的巴赫《平均律》以外，还加入布索尼、李斯特、拉赫玛尼诺夫几位作曲家的“巴赫”改编曲，真可谓是一份“万花筒”式的巴赫逻辑编制。然而，《平均律》所注重的理性顺畅与“改编曲”癫狂的技巧造作并没有产生矛盾的对立面。格里莫演绎的《平均律》，在延音踏板的控制下，音色具有幻想色彩，泛音与回想的巧妙运用又让人感觉犹如演奏管风琴般的特殊声音效果。格里莫十分注重每一个复调声部的音乐变化，以其变化来平衡声部间的逻辑，这也更好地稳固了和声的对位意义。当然，他也能敏感地捕捉巴赫音乐中的细节，巴赫在晚年创作中对于半音阶的“预言性运用”被鲜活地勾画出来，这在他演奏的《前奏曲与赋格》（BWV889）中充分体现了出来。总而言之，格里莫演绎的《平均律》已进入了新的时代。如果说上世纪人们争先恐后地去听巴赫专家图雷克的现场音乐会演奏，那么21世纪的今天，我们不妨挺挺格里莫的现场，不求非凡，但很容易让现代人接受。

这场音乐会的亮点依然是“改编曲”大获全胜。19世纪以来，这个由李斯特发明的新型钢琴表现手法收到了许多钢琴家的极力推崇和效仿，巴赫无伴奏小提琴曲中的《恰空舞曲》被许多钢琴家改编过，但最为著名的自然要属布索尼，改编者本人也在1922年留下了珍贵的历史录音。他常常按照原本单纯的主题动机，赋予作品以新的表现力，使之成为一首技巧艰难、音响多元化的作品。不容置疑，这已经超越了作品本身所能加载的范畴。

因此，格里莫在演绎这类巴赫“改编曲”时，无论是对演奏技巧还是理解力上，都是一次革命，一次创新。或许改编曲本身是“独裁者”，因为巴赫已经演变成布索尼。在音乐会上，格里莫已经成功地表明了这一角色演变，她的钢琴演奏技巧辉煌，不惜打破巴赫音乐传统的尘埃，让听众领略了巴赫那另一种不寻常的演绎方式，并由此把音乐会推向了高潮。

从巴赫到布索尼，格里莫似乎向世人泄露了其双重人格魅力。当她演奏巴赫的《平均律》时，人们依然记得她像浮士德那样诠释音乐文献中的《旧约全书》。然而，当她开始演奏布索尼，或许是被“后浪漫派音乐风格”所“嗜毒”，她成了《浮士德》中的梅菲斯托，演奏出了自己内心的梅菲斯托。这种个性上的变化与不同的精神力量让她成为了一位跨越时空的狂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