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从蔚蓝的天空轻轻划过,再穿过多瑙河畔这座美丽城市的大街小巷,从紫罗兰盛开的屋檐到潺潺溪水流过的沟渠,推开一扇庄重古朴的大门,金碧辉煌的维也纳金色大厅就呈现在大家面前。
当地时间一月一日上午11:15(北京时间18:00),一年一度备受全世界爱乐人士期待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音乐之友协会大楼的金色大厅拉开帷幕。在这座意大利文艺复兴式建筑里,金色大厅是最被人熟知的音乐厅之一,它既古老又现代,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常驻地,每季度维也纳交响乐团至少要在此举办12场音乐会。金色大厅名副其实,金色的墙体配上晶莹透亮的巨大水晶吊灯,让整个大厅看起来熠熠生辉,屋顶上的音乐女神更是增添了古典与雅致。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金色大厅布置了配色明亮秀丽的花草,让建筑的结构美与装饰的色彩美达到完美的和谐统一。
1941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新年音乐会在这一年1月1日举办,指挥是克莱门斯·克劳斯。直至1946年,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新年演出才被正式称作“新年音乐会”。1946年至1947年由于政治原因,乐团的指挥更换为约瑟夫·克里普斯,尽管他带领乐团首次在美国旧金山举行了新年音乐会,但并没有博得广泛的好评。1948年,克莱门斯·克劳斯重新执掌乐团直至逝世,在克劳斯一生指挥的十三次新年音乐会中,他把新年音乐会变成了维也纳的一个非常特殊的音乐活动。尽管当时没有条件将他的指挥艺术保存下来,但从存留的各种文献上我们仍可以看出,他对施特劳斯家族作品的演绎,至今都起到了毋庸置疑的重要作用。克劳斯逝世后,乐团选择了威利·波斯科夫斯基。从1955年至1979年,波斯科夫斯基一共指挥了二十五次新年音乐会。波斯科夫斯基通过他的指挥,让人恍如在梦境中听到施特劳斯的音乐作品和奥地利的古老传统,从而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时代。1959年由于广播电台和电视发展的作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成为世界最知名的音乐盛会和奥地利音乐文化的象征。1980年波斯科夫斯基逝世后,新年音乐会出现了年度指挥,分别是赫伯特·冯·卡拉扬、克劳迪奥·阿巴多(1988年和1991年)、卡洛斯·克莱伯(1989年和1992年)、祖宾·梅塔(1990年、1995年、1998年、2007年和2015年)、里卡尔多·穆蒂((1993年、1997年、2000年、2004年和2018年)、洛林·马泽尔(1994年、1996年、1999年和2005年)、尼古拉斯·哈农库特(2001年、2003年)、马里斯·杨松斯(2006年、2012年、2016年)、小泽征尔(2002年)、乔治·普莱特(2008年、2010年)、丹尼尔·巴伦博伊姆(2009年、2014年)、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2011年、2013年)、古斯塔夫·杜达梅尔(2017年)、克里斯蒂安·蒂勒曼(2019年)、安德里斯·尼尔森斯(2020年)。
时间倒回1873年,为了庆祝金色大厅的建成,小约翰·施特劳斯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出了他的作品《维也纳的气质圆舞曲》。小约翰·施特劳斯和维也纳爱乐的合作取得了“施特劳斯式”的成功,也就奠定了圆舞曲之王与维也纳爱乐合作基础。1889年小约翰·施特劳斯不幸染疾逝世。1921年为了庆祝小约翰·施特劳斯纪念碑的落成,著名指挥家阿图尔·尼基什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出了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艺术家的生涯》、《蓝色多瑙河》《美酒、女人和歌》等著名作品。由于尼基什当时拥有巨大的声望和影响力,许多指挥家都开始模仿他演奏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1925年10月25日,为了小约翰·施特劳斯诞辰一百周年,指挥大师魏因迦特纳指挥演出了《蓝色多瑙河》,并获得好评,这场音乐会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全部是由施特劳斯家族作品组成的音乐会。后来出现的一位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狂热拥护者奠定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曲目传统,他就是克莱门斯·克劳斯。除了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作品,施特劳斯家族别人的作品也多次登上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舞台。由此,在演绎施特劳斯家族作品的过程中,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逐渐形成了明亮、欢快、喜悦的听觉氛围,同时浪漫与华丽的视觉氛围更是一种锦上添花般的存在。
在执掌新年音乐会的众多指挥家中,有几位指挥家令观众印象深刻,造就了新年音乐会的经典。第一位便是被称为“指挥帝王”的赫伯特·冯·卡拉扬,这位奥地利著名指挥家在舞台上活跃了60多年,他特别注重音乐的音响和织体。“他的音响有着超出时空的色质。他能够在一支乐队中打造出和谐统一,使之成为一件拥有广大音响和有着独特演绎方式的乐器。”他的学生如是评价道。1987年,年近80岁的卡拉扬登上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指挥台,用他极致优雅华丽的指挥诠释了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宝刀未老的卡拉扬用他的气魄与独特的幽默感让这场音乐会成为人们心中最无法超越的经典。第二位是指挥家阿巴多。1991年,阿巴多正值事业巅峰,风华正茂。这一年的新年音乐会不同以往,首先从选曲上就打破了施特劳斯家族一览全场的局面,开场便以罗西尼的歌剧《鹊贼》序曲亮相,又演奏了舒伯特的加普洛舞曲莫扎特的一首作品。这些曲目清新明快、悦耳动听,与施特劳斯家族的圆舞曲、波尔卡相得益彰互相呼应,让观众觉得耳目一新后又直呼过瘾。第三位是世界三大东方指挥家小泽征尔,他也是卡拉扬的学生之一。他的指挥以“大动作”闻名,准确地说应该是动作极为生动化。“有时为了追求一种音响效果,他会用微动的棒尖来提示乐队,而当音乐需要时,他又能从全身进发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甚至连头发都成了调动乐队队员情绪的工具。”2002年小泽征尔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他用幽默独特的气质,将东西方文化完美的融合在施特劳斯的作品中,这无疑是继卡拉扬过后的又一次轰动。
时光荏苒间,我们进入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进入新年的第一天,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就像是辞旧迎新的钟声,每一下的敲击都能潜入人们心底,带来新一年的期盼和美好的祝愿。除了传统的施特劳斯家族成员的作品,本次音乐会还加入了五首其他作曲家的作品,这体现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与时俱进的开放性和包容性。2020年也是贝多芬诞辰250周年,音乐会特意选奏贝多芬的《十二首乡村舞曲》的节选作为纪念,以这种独特方式的去致敬这位伟大的音乐大师。担任本次音乐会指挥的是拉脱维亚指挥家安德里斯·尼尔森斯,这也是他首次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安德里斯·尼尔森斯是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首次亮相的70后指挥家,曾师从指挥大师马里斯·杨松斯,目前他担任波士顿交响乐团以及莱比锡格万德豪斯管弦乐团(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的音乐总监。安德里斯·尼尔森斯的出现,让越来越多年轻的古典音乐观众感受到了新的血液的注入。就如尼尔森斯自己说:“作为指挥,我面对的重要问题不仅在于吸引新观众,也在于维持老观众。将古典音乐视为精英艺术,这是一种误解。明白了这点,对于打破那些人为制造的藩篱是非常关键的。”所以这位小号手出身的指挥家在今年的金色大厅向大家展示了年轻一代指挥特有的活力。
2020年新年音乐会开场选用了卡尔·米歇尔·齐雷尔的《流浪者序曲》,这首冷门的轻歌剧序曲已经连续两年登上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舞台。《流浪者》完成于1899年,是极少数当代还在上演的齐雷尔轻歌剧之一,《流浪者》序曲则是凝集了整部作品重要的音乐片段。在欢快热烈的齐奏中,音乐会正式开始。弦乐的连续跳弓与短笛一声声俏皮的滑音,在序曲开场之处就有十分丰富的音响效果。后来弦乐的拨弦又衬托着木管组悠扬的旋律,序曲进入相对安静舒缓的乐段。此时竖琴与马林巴的配合,营造出清脆活泼的音色,就像是平安夜跳动的炉火般温暖。紧接着小号用富有穿透力的音色演奏了一段旋律,随着军鼓进行式的节拍,乐曲又回到了欢快华丽的氛围中。在层层推进的柱式和弦后,弦乐迎来了属于它连贯流畅给人无限亲切感的旋律,第二小提琴与中提琴的颤音又烘托出第一小提琴旋律连绵不断的线条感。而后加入木管的弦乐旋律就更加的层次鲜明,和谐统一起来。最后弦乐快速的分弓演奏与长号饱满浑厚的音色又将整个序曲推上高潮,在打击乐的助推下,全曲结束。紧随亮相的将是约瑟夫·施特劳斯的《爱的问候圆舞曲》。这部1858年春季完成的作品,在同年6月1日首次亮相于维也纳人民公园举办的一场烟花狂欢节上。与作曲家闻名于世的那些后期杰作相比,这首31岁时完成的圆舞曲似乎不那么惊艳,但当时的艺术评论仍然给予它颇多褒奖——维也纳一家媒体在报道狂欢节演出盛况的同时,赞赏约瑟夫的新圆舞曲“旋律优美、配器精妙”。一曲《爱的问候圆舞曲》在优美的舞步般欢愉的旋律中,让大家感受到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带来的真挚问候。还有大家熟知的约翰·施特劳斯的《柠檬树花开的地方圆舞曲》,也应该是整个上半场全部六首曲目中最广为流传的一首。乐曲在弦乐、圆号、长笛和双簧管的互相配合中开始演奏,弦乐的旋律就像是清晨透入森林中的一束光,在朦胧的雾气中欣欣然睁开眼,便赫然看见一棵开满繁花的柠檬树。这首作品共由三首小圆舞曲组成,所有的主题都极具歌唱性,从柔和的诉说般的表达,到逐渐变得明朗、欢快,再通过第三首小圆舞曲中不断上行的波浪形旋律,将音乐情绪推向高潮。整部作品充满了温暖浪漫和令人陶醉的气息。尤其是弦乐四度滑音的演奏,就像是柠檬花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子里,沁人心脾。圆舞曲的节拍配上歌唱性的旋律,在熹微晨光中在浩瀚星空下在柠檬花开的地方,哪怕是光着脚也要与你跳完这样一支舞。出现在本次音乐会的曲目还有《列支敦士登进行曲》(约瑟夫·施特劳斯曲)、《花节波尔卡》(小约翰·施特劳斯曲)、《不予警告快速波尔卡》(爱德华·施特劳斯曲)、《轻骑兵》序曲(弗兰兹·冯·苏佩曲)、《贪得无厌法兰西波尔卡》(约瑟夫·施特劳斯曲)、《互相拥抱吧,千万生民华尔兹》(小约翰·施特劳斯曲)、《冰花波尔卡玛祖卡》(爱德华·施特劳斯曲,W.德尔纳改编)、《加沃特舞曲》(约瑟夫·海尔梅斯伯格曲)、《波蒂隆加洛普》(汉斯·克里斯蒂安·伦拜曲,W.德尔纳改编)、《十二行列舞》(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曲)、《享受生命华尔兹》(小约翰·施特劳斯曲)、《闲聊快速波尔卡》(小约翰·施特劳斯曲)、《神秘的引力(动力)华尔兹》(约瑟夫·施特劳斯)、《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小约翰·施特劳斯曲),压轴的依然是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保留曲目——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拉德茨基进行曲》。
在舞曲与波尔卡的交替中,在欢快与舒缓的节奏里,在各声部你繁我简你进我退的配合中,一场精美的音乐会落下帷幕。交响乐团带给听众的感动,有弦乐声部的柔美,有管乐声部的雄壮,有低音声部的沉稳,也有高音声部的扣人心弦,当然中音声部的过渡也必不可少。一个训练有素的交响乐团就像一架精密制造的机器,每一个声部的演奏员都是一个重要零件,各个声部像齿轮那样精密配合着,缺一不可。但比起僵硬冰冷的机器,交响乐团也有着独特的温度与无限可塑性的特质,在指尖在唇角在每一根弦的颤动中,在指挥变化无穷的手势与肢体动作里,乐谱里的音符变成段段声波,就像精灵复活一样在你我耳边跳跃着歌唱着。有时,一个呼吸,全团的演奏者都要与指挥保持默契的统一,而当热烈忘我的部分响起,每一个演奏者的心里都像住着一个长着自己面孔的哈姆雷特。无论你是古典音乐的坚定拥护者还是近现代音乐的痴迷追随者,无论你爱贝多芬爱舒伯特爱柴可夫斯基爱拉赫玛尼诺夫,所有伟大的音乐作品都必须要通过伟大的交响乐团来演绎。贝多芬晚年罹患耳疾,却也创作了不朽的作品,他的耳朵听不见,内心的听觉还灵敏着,他伏在一架钢琴边努力感受着声音的震动,心里早已经被所有的配器深深震撼。
文:吴晓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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