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无事,一个人,在房间里。
常有的闲时,难得的闲心,于是我抽出那套RCA的肖邦马祖卡全集,放进CD机,按下键,一阵急促的转动声;然后,于一片模糊的明与暗之间,CD机散着幽蓝的光,银白色的CD有规则地转动着;然后,鲁宾斯坦指下的肖邦,轻轻地流入了室内。
伴着乐声,我拿一本赵鑫珊的《建筑是首哲理诗》看。我知道很有人不喜欢他的文风,但我喜欢。为了这书,我想了两年,又等了三个月,前天刚到手的。厚厚的一本书,自第一页开始…… 委屈了肖邦,也许,这样不专注地听琴,但说真的,我在听:书伴着琴音,琴音也伴着书,有时我会停下手中的书,为一个旋律而击节叫好,为一小段行云流水而感叹;然后,我又会静下心来,盯着几行字,细细品味其中的意境。这样看书不累,这样听琴,却也超脱。
说到音乐,想起一个问题,音乐到底是不是有意义的,这段表现的是什么,我们该不该刨根问底呢?说真的,一点儿也不必要!音乐当然不是几个音机械的排练组合,但是她所表达的,所包涵的,本就是事物其神,非其形。也许听穆索尔斯基的《展览会上的图画》,我们要想想,这段是威仪的大门,这段是在漫步,那段则是一个女巫乘钵而行,但是如果什么也不知道呢?我们不也一样会为作曲家的杰作而赞叹不已吗?特别是那个拉威尔的配器版,真是绝了。
听命运,我们也不必只想着那个所谓“命运在敲门”的主导动机,听“田园”呢,非找出几种模拟的鸟声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了,有的,知道了是不错的,有助于我这样的初入门者更好地了解作品,但大多数情况下,过多的解释只会画蛇添足的。想想维瓦尔第为“四季”所写的诗体解释,那样不入流,怎么比得了他那美仑美涣的曲子啊!至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更是从不去想怎么记住那些敖口非常的标题,除了第一段“日出”,我宁愿当她是无标题音乐。
至于肖邦,他的大部分作品,根本不必做什么文字介绍,动人,这就足够了!
马祖卡、夜曲、练习曲、即兴曲、甚至是协奏曲。每一首,我们聆听时首先感受到的,是那种夺人心魄的魅力,那么美,那么典雅,又是那么不可琢磨。我想起去年年底的时候,到处都在评什么十大音乐家什么的,有一个问题是:你最喜爱的音乐家是谁?还有一个问题是:你认为谁是最伟大的音乐家。那时我想,无论如何,贝多芬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音乐家,但谁是我最喜爱的,无法确定,今年听肖邦越来越多了,于是,我想,现在可以肯定的说,到目前为止,我的最爱,是肖邦!
当然了,有人说肖邦比较小儿科,这只说明了一点,在本世纪,肖邦被演绎得太多,太泛滥了,记得李云迪去年夺得大奖时,《爱乐》曾专门有一个肖邦专辑,那些以肖邦而出名的大师居然有这么多,这还是唱片时代的大师,则其整个队伍,想来也真是蔚为大观了。音乐不同于文学,音乐必须要有再创作,即演奏家的演绎。本真的肖邦,不可想象,即便说谁是最接近的,亦不可想象,然而这不重要了,我们依旧每天在听肖邦,无论是怎样的肖邦,我们只知道一点,我们要的,仅仅是足够美的肖邦。
不过,有人要扣一顶唯美的帽子给肖邦,我总觉得不合适,评价一个艺术家的一生,泛政治化和非政治化都是不可取的,我们自然不必将肖邦想象成横眉冷对的斗士,然而他的深爱他命运惨凄的故国,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爱故土跟爱国家,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肖邦之非是沙龙中的肖邦,大家都可以看到的,如果他仅仅是沙龙中的肖邦,那么那种可以将人灼疼的激情,从何而来;那种世上无双的空灵透彻,从何而来?
沙龙中的东西,盛于一时,但竟可以流芳百世的,难的很,而以肖邦的伟大,依我看只要人类存在一天,这绝美的音乐就将存在一天。
唯美的作品,唯美主义者未必可以得到。所以马拉美式的杰作,我看并不全由马拉美写出。提倡自然主义的左拉,真正的成就也不在自然主义。则空灵的肖邦并不如王右丞似的出世,亦可想见矣!
远去了的肖邦,留给我们的,太多了,也太美了,我恨我听的还太少,然而我也渴望着,满怀希望地期待着,因为还有无数冰清玉洁,无数雕梁玉砌在等着我去聆听,去出神,去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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