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曾与一位1937年出生的英国老先生聊音乐,他表示从小就对Classical music感兴趣。于是,我和他提起两位20世纪前半叶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两位英国钢琴家:赫斯和所罗门,没想到老先生完全没听说过;再提起20世纪著名的小提琴家梅纽因,他说知道,但也仅仅是听说过;而说起The Beatles(甲壳虫乐队),他连声说“yes,yes!”显然这个他是真熟悉。
以前常听人抱怨国内古典音乐环境不好,音乐知识不普及,“乐盲”占大多数,很多人分不清“演唱会”和“音乐会”在性质上有什么不同。其实在我接触过的非音乐专业或音乐发烧友的欧、美、日等国人士,对古典音乐真正了解、懂得如何去欣赏的也是极少数。在欧洲也有不少机场安检人员不知道大提琴是什么东西;伦敦机场的边检官员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Recital(独奏或独唱音乐会)”是什么意思,显然对他而言这也是一个生僻词。区别在于,在欧美发达国家几乎所有人对古典艺术都抱有尊重、虔诚的态度,他可能不懂,但是一旦有机会,会很认真地听;而在国内很多人士的意识中,只有自己能搞明白的才是好的,听不明白的就成了“这谁听得懂”。
在英国听说政府曾经在中学做过一个调查:谁是你最崇拜的人。结果得票在前列的全是爱因斯坦、莎士比亚、歌德等科学家、文学家,而比尔·盖茨、巴菲特、奥巴马、卡梅伦等富豪、政治家反而排名靠后。如果要是在国内也做这样一个调查,结果未必是这样。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如今国人普遍患有轻度焦虑症,且满腹牢骚。笔者以为,如果以科学、艺术家为榜样,在学习、了解和欣赏科学、艺术的过程中,人会慢慢变得理性、宁静、深刻,形成一种良性“精神新陈代谢”;而以巨商、政客为榜样,又生活在一个处处都有潜规则的环境中,如果不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优势,紧张与失落必然如影随形,焦虑与暴躁便成为无法抑制的宣泄。其实国内的很多“艺术家”同样是焦虑症候群,为了自己的作品能够有展现的机会不得不去“拉赞助”,从为了艺术去“扎钱”,最终变成了为了“扎钱”去卖艺,艺术家被生活异化的例子并不少见。
在现今这么一个高度商业化的时代,作为逐渐成为“博物馆艺术”的古典音乐,其从业者没有发家致富的必然理由,更不可能有如金融资本家般巨大的利润和财富。古典音乐家不应该清贫,但也不可能暴富,即便暴富也不可能是单纯靠音乐创作、演奏或演唱获得的。除非是像卡鲁索、帕瓦罗蒂、卡拉扬那样,其本身的世界级知名度已经成为一种可以运作的“资本”,再有经纪人的成功运作,才有可能跻身富豪之列。但百余年来,这样“幸运”的古典音乐家又有几个?从事古典音乐职业,就意味着“出名”是个意外,古今中外,能够成为大众明星的古典音乐家寥寥无几。像赫斯、所罗门这样的世界顶级音乐家,在他们的祖国也做不到“家喻户晓”;在国内,且不说像刘少椿、管平湖这样20世纪初的古琴泰斗,如果街头随机采访老百姓,又有几位能说出一两个如今活跃在舞台上的“国乐大师”的名字?那些因为特殊历史时期或特殊社会事件而一夜成名的艺术家,其实老百姓关心的也不全是他们的艺术,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况且这种“意外”完全无法把握。因此想出大名、发大财,搞古典音乐是行不通的。
其实很少有艺术家是为了当明星、发财致富而选择艺术职业的,一开始大家都是很单纯、理想化地规划自己的生活和未来。如果所在的环境是一个尊重艺术、崇尚智慧的环境,艺术家就可以一直“单纯”下去,为了理想而创作、生活,因为虽然他们可能一直不知名、不富有,但同样能够受到广泛的尊重和理解,对于大多数艺术家而言这就足够了;如果所的的环境是一个拜金、崇尚特权的环境,艺术家就必须追逐名利、为了得到能够决定自身命运的个别人的认可而创作,因为如果名气不够大,也不富有,就得不到尊重,得不到社会甚至自己亲人的理解。在这样的环境中,艺术家坚持自己的艺术准则和信仰,其实是在和整个社会对抗,可敬,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长期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古典音乐挣不了大钱,但如果挣不了大钱也能够获得尊重与自信,这个社会才有可能、有资格探讨文化建设与品位的问题。上一篇: 阿巴多:倾听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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