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皇家爱乐乐团1月在美国演出

文 | 唐若甫

在经过长达两年此消彼长的封锁之后，英国皇家爱乐乐团于今年1月走出雾霾，启程美国巡演，回国后在伦敦重拾时断时续的乐季，并随着英国的彻底解封而回归正常。乐团于4月发布调查报告，附有详实数据，回顾过去两年经历的“生存之战”，从个例的角度为交响乐团在新常态下的复工复产之路提供参考方向。

调查报告封面

三次封锁至暗时刻

自疫情爆发以来，英国有三次较为漫长、条件严厉、覆盖全国的限制措施，包含居家监测、出行限制、入境隔离和关闭商铺等。第一次全国性的封锁从2020年3月23日持续到5月，是为应对第一波疫情而推出。5月全国性封锁解禁后，6月1日迎来小学返校，7月4日娱乐性场所恢复营业，以高中低三个级别风险区划分的区域性封锁取而代之并逐渐向解封过渡。

孰知好景不长，解封后的感染急速反弹，英国于2020年11月再度下达四周的熔断式全国封锁令，娱乐性场所及非民生保供相关产业再度悉数停业，并希望二度封锁能为喜迎新年欢度佳节创造有利条件。

然而，随着人们平安夜前后的载歌载舞，接踵而至的是新冠肺炎新型变种，“黄金周”造成的人员聚集引发大规模感染，政府不得不于2021年1月4日三度下达封锁令，是为第三次全国性封锁。这次封锁虽中间偶有放宽，后期逐渐解封，但在政策上一直持续到次年。2022年2月24日，英国取消所有此前应对疫情的限制措施，包括疫苗通行证，人民的生活总体回归到疫情前状态。

这三次封锁给交响乐团的演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对于需要长时间周密部署，强调稳定性与持续性的交响乐团演出，疫情的不确定性导致场馆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乐团前天开票、后天退票，听众则陷入踌躇不决、居家不出的尴尬境地，犹如死循环。

尽管碍于商业机密，英国皇家爱乐乐团在其调查报告中并未对乐团在三次大封锁期间蒙受的直接或间接经济损失有所提及，但严重依靠演出收入作为经费来源的乐团从封锁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冲击。乐团在第一次封锁推出时便立即在官网上突出捐赠页面，表示：“我团取消了数周乃至数个月内的大量演出，这对乐团在财政上是致命打击，希望大家随缘乐助，多捐善款，帮助乐团渡过难关。”

乐团团长詹姆斯·威廉斯在调查报告的卷首语更是强化了这一说法：“我们从未像过去两年那样埋头苦干。整个疫情期间，我们不得不为生存而战。我团接受英国艺术委员会的拨款少于其他同行乐团，面对这一巨变，我们在加强商业合作、发展商业模式方面寻求突破，追求其可塑性和可变性。我团敢想敢拼，始终坚持将交响乐这一富含营养的艺术带给最广泛的受众。从更大的层面来讲，表演艺术是英国文化‘走出去’的重要软实力体现，交响乐则在后疫情时代的社会重建中起到重要作用，既有社会效益，也有经济效益。”

受众群体需求增加

封锁期间，乐团如何为复工复产做好准备，一直是很多身经疫情的乐团乐于分享的话题。从以练代演到“云”上演出，从线上教学到视频点播，各家乐团都在致力于保持乐团热度，保有听众兴趣，保证社会关注。

然而，长久的居家隔离会对人们的心理状态产生微妙影响，网络视频的欣赏模式也会给人们的消费行为带来些许偏移。这些不确定性归根结底都化为两个前所未有的疑问：疫情期间人们对古典音乐的需求是增是减？解封后人们对音乐的热爱可否转化为现场的爆棚回归？

这两个问题正是皇家爱乐在复工复产之路上的主要思考，且无先例可循。在英国，乐团接受商业赞助，对听众负责，为听众服务，靠商演度日。因此，皇家爱乐委托马鲁布鲁调查公司在2020年7月至2022年1月的18个月间开展调查，从英国全国取样2千名成年人作为调查对象，每隔三至四个月做一次网络回访。

听众需求的调查围绕两方面进行。在居家的人们对音乐的需求调查中，调查者发现疫情期间聆听广播成了人们疫中的主要聆听方式，收听音乐广播的成年人增长了5%，达到25%，也就是英国每四个成人中就有一个收听广播里的音乐。古典音乐的特定听众增长比例更高，广播收听者在疫中增长了5%，达到37%，在收音机以外的其他设备上聆听古典音乐的比例为31%，较此前有5%的增长。

继而，根据英国无线电联合听众调查的独立问卷结果，英国最大的古典调频电台的听众有500万人，2020年他们每周花7.3小时听电台，这一数字在调查期间上升到8.6小时，创下了有调查记录以来的14年最高纪录。另两家英国的古典音乐广播也表现不俗，英国广播公司三台古典音乐频道的听众从198万人增长到217万人，斯卡拉电台的听众从31万人增长到40万人。

基于年龄层的报表显示，25岁以下的青少年中有84%表示在封锁期间的2021年欣赏了表演艺术，而55岁以上的调查者中只有5%会尝试用除现场之外的方式接触表演艺术。除了广播以外的具体类别中，25岁以下调查者通过播客欣赏音乐的人群占23%，通过在线内容和社交网络接触音乐的各占20%。

居家隔离的人们需要音乐不光是欣赏，也是为了身心健康。牛津大学出版社的调查显示，2021年谷歌的学生热搜关键词是“如何保持身心健康”和“焦虑”，老师的热搜关键词是“恢复”。65%受调查者表示他们依靠音乐给疫中生活带来平静和康乐，69%的受调查者表示音乐还有助于提振精神、启迪思想。

此外，调查报告还覆盖了人们居家时何种状态下会聆听音乐，列举的前五项分别是阅读、烹饪、锻炼、园艺和播放唱片，每项都较之前一年有5%左右的增长。关键的“报复性消费”项里，三分之一受访者都表示愿意在安全的情况下重返音乐厅，其中35岁以下占46%，55岁以上只占5%。

这一系列数据都暗示，人们在疫情期间对音乐的需求有增无减。疫情依然存在但限制措施取消后，年轻人极有可能取代白发阶层成为现场听众的中坚力量。但不管是演出的主体还是客体，疫情的海啸足以让乐团的地壳产生运动，改变音乐这座星球的面貌。

商业赞助重新考量

尽管英国政府的文化康复补助基金给包括皇家爱乐在内的不少机构提供了短期财政支持，但乐团的长期发展离不开听众购票和商业赞助。尤其是演出取消导致演出收入锐减，乐团的财源便只靠商业赞助维持。如何在困难时期吸引企业赞助帮助乐团渡过难关，变成了一道摆在几乎所有乐团当家人面前的难题。

皇家爱乐在2021年中针对企业做了调查，询问企业赞助乐团乃至古典音乐时的优先考虑因素。排在第一位的是演出水平（27%），可见乐团的演奏质量和艺术水准是吸引到赞助的最大法宝。除了艺术质量以外，企业另外考虑的因素依次为吸引年轻受众（22%），支持身心健康（21%），历史和名声（21%），教育项目（21%），财政稳定（20%），致力于社会包容性（20%）。因为疫情关系，原本赞助商重点考虑的国际足迹仅有13%，位居最末。

今年年初皇家爱乐的美国巡演包含8场音乐会，长达24天，包括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登台亮相。这亦是乐团在其总监瓦西里·别特连科棒下的首次美国巡演，被不少人看作是美国2022年限制入境以来首支赴美巡演的国际乐团，故而每到一处皆大受欢迎。尽管巡演提前18个月便已敲定，乐团直到从伦敦启程前一天还在担心是否能正常出行。

落地洛杉矶后，行政人员不得不面对每天都在变化的后勤保障挑战，涉及人员流动和物流运输。巡演落幕时，乐团还在担心是否能顺利返回英国。所幸在有惊无险的一番历程后，抵达伦敦的第二晚还来不及倒时差，乐团就在驻场伦敦南岸中心的皇家节庆大厅举行了2022年首场乐季音乐会，听众满席。巡演和本土音乐会的爆棚都在印证调查报告的结论：听众对音乐的渴望从未消退。